魔女的学生是史莱姆？ 第二章:飘与摇的纸飞机

    “让我把它抓下来不就行了。”看着把手脚都用上了才能保持平衡的白夜，银莲又望着在不远处的团子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到这里就行了……”白夜爬在立足点狭窄的破洞边缘，一边控制自己不要往下看，一边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需要我帮你么？”银莲无奈地看着白夜。

    “不用了，我觉得这是只有我和它单独聊聊才能解决的事情……”白夜对着银莲笑了笑，没法多说什么的银莲只能纵身一跃，落到了大厅里。

    白夜所在的，是魔王城的墙壁上距离地面约二十米的一个破洞边缘，要说她为什么在这里……是她请求银莲带她上来的。

    白夜抬起头，看着就坐在前方几米处，白皙的双腿随意地伸出破洞，垂放在魔王城外壁上的团子。

    一阵微风吹过，团子那透明水晶般的长发随之而微扬，但是它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外围那广袤的废墟。

    虽然团子的一举一动都让白夜又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尽管这种可以说是矛盾的感觉让白夜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白夜确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魔物。

    除了银莲和向日葵告诉她这个魔物来历不明身份成迷，名字叫团子之外，白夜对团子的印象并没有更多了。

    “我说……”白夜用左手撑在身下支撑着她们的破洞边缘上，抬起右手笑着对着团子打了打招呼。

    “哼。”团子只是冷哼了一声，瞟了在它右侧的白夜一眼之后，便将头别到左侧去。

    “我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白夜苦笑着问出这句话，而团子的反应就更明显了，不断地上下移动双脚拍打着魔王城的外壁。

    因为搞不明白团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白夜试着往团子那边爬近一些。

    团子便向左翻了个身。

    它做这个动作差点把白夜吓得从破洞边缘掉下去，因为团子这个翻身动作根本没用手，而这个破洞边缘可供立足的宽度和一根圆木差不了多少！

    然而团子以极为诡异的动作成功翻身……离白夜更远了一点。

    团子冲着白夜做了一个鬼脸，就像是根本不想靠近白夜那般。

    “呃……”白夜开始回想团子究竟是因为什么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之前团子好像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但是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好像是从……

    那个问题开始。

    白夜问了“它是谁”，然后团子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白夜差点又问了一遍于是急忙住嘴，她意识到了自己可能遗忘了什么东西。

    对方明显认识她，但是她已经不认识对方了。

    “唔……”白夜开始回想自己所见过的魔物。

    从小开始，白夜见过最多的魔物，就是女仆长木槿。

    在白夜还小的时候，魔王城里的魔物数量也不少，但是能获得女仆长的允许靠近她的魔物则很少。

    大部分，都不过是远远地看着偶尔会在二楼的走廊闪过的白夜，那幼小的身影。

    难道是那个时候么……单方面见过自己，但是自己并没有见过的魔物。

    这样解释有点牵强……毕竟这样的话对方并没有赌气的理由。

    那种表情……

    白夜发现团子好像是在偷偷看自己，但是等白夜对准视线的时候，团子又用力地把脸别开了。

    就像是……自己把它遗忘了一样。

    但是白夜无论如何思考，都很难在脑海里找到与那张脸相似的魔物了。

    要说相似的话……性格相似的……倒是有一个呢。

    白夜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学着团子的样子，微微转身，从趴在破洞边缘改为坐在破洞边缘，双腿垂在魔王城的外壁上，平视着在魔王城周围簇拥的废墟，以及废墟远方那在蓝天之下的天际线。

    微风拂过白夜的发梢，却让她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冰凉。

    白夜微微侧头，看着团子把玩着刚才白夜看见的那个纸飞机。

    白夜强忍住重新开始爬上心头的疼痛，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几乎已经坏掉的纸飞机。

    白夜不知道这个纸飞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衣兜里的。

    她只是，依稀依稀地记得，在她浑浑噩噩的这些日子里，她为了寻找失去的东西，走到了什么地方。

    没有找到失去的东西，只找到了这个从诞生就是为了向着远方失去的纸飞机。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白夜的嘴唇在这一刻颤抖到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史莱姆。

    朋友？同伴？家人？还是……

    明明把对方放在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夜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弄错了很多东西。”

    白夜曾经许诺，如果重建了魔王城，就会将魔王城分享给她们。

    包括银莲，包括向日葵，也包括史莱姆。

    白夜曾以为，做出这样的承诺，把她们同等对待，便足以证明自己的真心。

    然而，终究忘记了一件，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

    “直到失去了……才……明白……”白夜用颤抖的手将纸飞机放在一边，像是在同团子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些魔物之所以会离开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它们从一开始所追随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已。

    当初白夜为了逃避这一切，便放任自己埋首于“修复魔王城”的目标之中，而不去思考在这背后的东西。

    就算修好了魔王城，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搞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白夜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开始哽咽。

    从一开始，重要的便不是这个魔王城。

    纵然修好了魔王城，那些曾经失去的，也已经失去了。

    重要的，是即便这个魔王城破破烂烂，也依旧陪在自己身边的存在。

    “我把那么弱小的它……弄丢了……”

    那即便面对着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正面遭遇的危机，也终究不离不弃的史莱姆。

    “我忽略……了身边……陪着我……”

    陪着她一起在生死之间穿梭的银莲和向日葵。

    永远都无法报答。

    承载不住悔意的泪珠从白夜的指缝间滑落，落到了她的裙摆上。

    然后，有什么熟悉的感觉，轻轻地攀上白夜的脑袋。

    一瞬间以为是史莱姆的白夜惊讶地抬起头，却发现是团子悄声无息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带着一副温柔的表情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是在擦拭她的泪水。

    白夜急忙拭去自己的泪水，不再放任自己的感情膨胀下去。

    之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她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带着银莲和向日葵直扑尤丽尔魔王城的举动，那种几乎将生命推到死亡线上的错误行为，白夜已经不想再犯了。

    尽管心里如狂风暴雨般翻腾，但是现在的话，必须控制住自己了。

    “那个……”白夜强撑一个笑容，微微向上抬了抬视线，“我已经好了……可以不用再……”

    因为团子的手还一直在她的脑袋上揉来揉去的。

    “不喜欢么？”团子一脸微笑地问白夜。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白夜不想开口的是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就像是史莱姆还在她的脑袋上蠕动的时候那样。

    “但是我喜欢啊？”结果史莱姆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上的力度稍微加大了一些。

    像是白夜曾经惹史莱姆不高兴之后，史莱姆在她的头上捣乱时的感觉。

    “请停一下！”白夜急忙抬起左手拨开了团子的手，她不想再回想起那种感觉了。

    因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结果团子的手被白夜推开的时候，顺手扯了白夜的一根头发下来。

    然后，在白夜茫然的眼神中，团子将白夜的头发……放进了嘴里。

    “这个不能吃的！”白夜急忙想要阻止团子的行为，她现在才习惯于对方是个“思维和自己不同魔物”，就算有把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的习惯也并不奇怪。

    就和史莱姆当初一样。

    然而团子只是把白夜那银白色的发丝叼在了嘴里，因为白夜这么一折腾，之前放在身边的那个皱皱巴巴的纸飞机直接顺着白夜的脚边滑了下去。

    “啊！”白夜本想伸出手去，却硬生生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除开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以白夜的能力根本够不着之外。

    白夜的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该放手了。

    于是，白夜只能看着那个几乎已经不能乘风飞行的纸飞机摇摇晃晃地掉了下去。

    然后，团子轻轻挥了挥手。

    它自己折的纸飞机也被它顺着脚边扔了下去。

    一阵风吹过，团子扔出的纸飞机居然和白夜失手掉下去的纸飞机碰在了一起，在风的助力之下，团子的纸飞机带着白夜那已经破烂的纸飞机突然腾起，从废墟的上空飞过，向着洒满阳光的天际线飞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的白夜已经呆住了，而身边的团子更是笑着鼓起了掌。

    那副模样，让白夜想起了自己折的纸飞机，第一次在空中滑翔时的场景。

    看着两架相互偎依的纸飞机乘着风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白夜的心中，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离开吧，因为那些悲伤的过去……总会过去。

    “你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白夜想起了自己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的目的。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团子就“嗖”的一下窜回到了离白夜有好几米的位置，摆出一副不开心的表情别开了脸，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你……”此时的白夜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的笑容，看着团子着孩子气般的举动，让她的心底重新升起了一丝的温暖。

    “还在生气么？”白夜试着问道。

    于是团子也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别生气了，我道——”于是，白夜向着团子伸出了手，因为刚才团子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以至于忘记了这里是离地面二十来的高空。

    忘记了其实也没有大问题，然而问题是白夜忘记了她并没有能力随意地保持平衡。

    于是，白夜感觉后背一空，一股寒冷瞬间窜遍全身。

    在感觉到身体毫无依靠的瞬间，整个世界都翻转了，刚才还坐着的破洞在眼里突然变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白夜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

    连思考“自己会不会摔得很惨”的时间都没有，白夜便感觉到了一股柔软。

    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后，白夜才急忙搜寻自己没有直接摔在地上的原因。

    “要是下次再搞这种危险动作我就把你撕成真正的团子！”

    已经站在她身边的银莲俯下身，直接将被白夜压在身下的团子再次拎了起来，白夜的后背终于碰到了坚硬冰冷的大地。

    白夜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团子接住了。

    “又没有事！”从银莲的手里轻易滑出的团子向着银莲抗议道。

    “等有事了我就让你一起有事！”银莲则是一脸愠怒地与团子争吵着。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白夜，打量着仿佛一点事都没有并充满活力地与银莲争吵着的团子。

    刚才她掉下来的时候……团子是怎么追上她的？

    而站在一旁的向日葵，这一次倒是看清楚了。

    白夜掉下来的瞬间，银莲和向日葵都冲了出去。

    而团子则是化为了一团浅绿色的巨大黏液，仿佛有弹性一般地直接加速砸在了白夜的坠落点，稳稳地接住了白夜，并在同时化为了人形。

    团子之前也用过类似的招式，但是那个时候是一张大嘴，向日葵并没有太多地在意。

    然而，刚才那一幕，那真真正正如同一个巨大团子般的浅绿色黏液展现出来的可变化性，让向日葵不由得就联系上了曾经见过的一种魔物。

    远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巨大的。

    史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