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竹马 第45章鸿门之宴3

    俞清谷清咳了两声，不想在继续这个令人心中郁郁不快的话题。她话锋一转问道：“那药膏最后怎会洒在地上的？薛昭他……没收吗？”

    “嗯，我躲在假山后，让映兰将药膏送给他，谁知道，他却连药膏都不肯收。他还说，我是千金之躯，为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映兰怕回去挨罚，推搡着要给他，可他还是不要。然后……然后药膏便掉了，我当时躲在山后，真的想去问问他，什么叫不值得？”晁璟文眼中氤氲了雾气，却始终没有掉一滴泪。“值不值得是本宫说的算，我喜欢为他做药，我觉得值得就是值得，跟他没有半丝关系！”

    这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戏码若是倒过来演也是蛮虐的。俞清谷不知如何纾解她与薛昭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无奈之下只剩叹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午后令人燥热的余温也退去了不少。不远处的高台之上已经支起了巨大的木架。扎满了红色的彩带的木制横梁上，每隔一段不长的距离便会挂一个巨大的宫灯，此时设宴之处早已灯火通明，将四周照得宛若白昼。有宫女、内监鱼贯而入，布置着两旁的筵席，正北处是皇帝龙座所在，龙座前放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膳桌。

    龙座乃赤金打造，雕工精细，扶手两边的金龙栩栩如生，仿似要一飞冲天。龙座其右是太后、皇后席位，再其后设若干小桌，乃是宫妃内眷所用。主座两侧各设膳桌三十张，有宫女内监侍候在侧，引入宫赴宴的皇室宗亲及文武百官列席入座。

    俞清谷远远眺望着，心中不由赞叹这皇家寿宴的场面之大，堪比十个春晚的阵势，不禁佩服那个“蛇蝎心肠”的太子殿下多少还是有几分本事。走神之际，巧灵姗姗来迟，许是看到映兰红肿的脸被吓到了，她此时的面上还有些惊魂未定，怯怯的向晁璟文和俞清谷行了一礼。

    晁璟文捶了捶发麻的小腿，起身对俞清□□：“走吧，一起过去。”

    “这……”俞清谷有些犹豫，毕竟她和晁璟文不熟悉，她是公主，脾气又反复无常，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那简直是一种灾难。

    “走吧，还有半个时辰，寿宴就开始了，我可不想迟到，让父皇那些长舌的妃子们指手画脚。”她语声冷淡，声音带着淡淡的不耐和疲倦。

    “可是……”俞清谷还是不愿意同晁璟文同行，试想她一个薛昭认定的“正派女友”同自己的情敌携手同行，这在外人看来怎么都是奇怪的吧，何况她答应了薛昭假扮到底，现在她反水了，若是被薛昭知道，指不定就跟她友尽了。

    “别可是了！太子哥哥说，今晚有场好戏呢，我倒是要看看，他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晁璟文面色微沉，不由分说的拉着俞清谷往那灯火繁华之处而去……

    巧灵提着灯笼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带路，灯笼上画着两只黄鹂鸟，工笔画，连羽毛都描摹得根根分明。

    灯笼里的烛火随风晃动，有些不稳，仿佛风一吹便会熄灭。

    “俞清谷，今日之事，你不准说出去！”

    “嗯嗯，遵命！”

    “跟谁都不许说，阿铎哥哥也不行！”

    “好！”

    “俞清谷，你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可小时候，我明明那么讨厌你。”

    “呃……人的品味那都是会变的嘛。比如你小时候喜欢晁铎，现在长大了还不是看上了那薛……”

    “闭嘴吧！你果然还是令人讨厌！”

    俞清谷同晁璟文走到一处膳桌处便停了下来。宫人们忙着布置着桌上的瓜果酒水，引导着每一个刚到的贵族落座，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搭理俞清谷。

    她怔怔的站着，脑子有些懵。她的周围都是身着官袍的朝廷要员，也有不少高门世家的女眷和公子，他们中或几人聚在一桌谈笑风生，或站在一处逢迎应酬，而主位上依然空无一人。

    越俞清谷心里清楚，这种场合，大咖当然要最后到场才能显出身份尊贵。只是……她似乎环视了一周也没有看到晁铎的影子。

    这个太后对晁铎是真爱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再多的话也该说完了啊。

    晁璟文按规矩本应坐在太后与皇后之后，但她向来不讲究这些俗礼，抓了一个宫女问她太子哥哥的座位在哪里，随后硬拉着俞清谷在太子座位的近旁一桌坐了下来。

    “这……不合规矩吧……”俞清谷没敢坐下，她看着泰然自若的晁璟文低声道。这种场合，她不想惹出什么事。“我还是等等晁铎吧，他说一会儿便过来找我的。”

    晁铎当然没有这么说，只是他临走时候的眼神，让她觉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一会儿过来？”晁璟文冷着脸拿了果盘里的一粒青绿透亮的马奶提子塞进了口中，幽幽撇嘴道：“哪里的一会儿？你看那里！他不是已经来了吗？”

    俞清谷心头一震，迅速看向晁璟文所指的方向：拱形的月亮门距离搭建的高台很远，光线也暗了许多，亦没有这边白昼一般的喧嚣，白墙两侧的竹生的郁郁葱葱，月光寂然，竹影落在白袍上，像是一幅恰到好处的水墨竹趣图。

    晁铎就那样站在门口，近乎完美轮廓的侧脸隐在暗处，让俞清谷莫名的心慌意乱。他手中提着一盏昏暗的宫灯，另一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之上，他那样专注的盯着薛初寒，而坐在轮椅上的她却忽然轻笑起来，那笑容柔美得几乎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都说看到笑容能令人心情愉悦，可也要看看笑的人是谁。

    而此时，俞清谷看着薛初寒足能甜死一头牛的笑颜一点儿也不愉悦。她浑身僵硬，目不转睛的盯着人流穿梭之间那一双丝毫不起眼的人影。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撩妹子！！！！

    俞清谷脸色铁青，怔怔的站着不说话。

    靠！撩妹子还不够！轮椅咚还不够！竟然还摸起小手儿了！

    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冲过去，可是冲过去她又能做什么呢？

    痛打小三儿？似乎立场不对。

    痛打负心汉？似乎立场也不对。

    “你到底坐不坐下啊？他们都不避讳了，你还想坐到他那桌去吗？”

    “不去了，我就坐这里了。”俞清谷忽然坐下，拿起了一串提子，拔下一颗就往嘴里塞，眼睛却如同长了翅膀，时刻黏在那两人身上。直至看到他们两人在距她不远的位置各自落座才罢休。

    晁铎将薛初寒推到薛烈老将军处，反身往回走，他没有主动去找俞清谷，只是挑了太子左后方的一个座位坐下，那地方距俞清谷的座位不远不近的隔着两张桌子，俞清谷的背挺得笔直，拼命克制着想要往后看的冲动。

    “喂！你很喜欢提子汁吗？”晁璟文扫了一眼俞清谷，看着她手中那串已经攥成烂泥巴的提子，叹了一声“真是暴殄天物”之后又吩咐巧灵去拿湿帕子给俞清谷净手。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有什么用呢？我还不是这样？你比我有福，至少可以在他身边，天天见到他，我呢，也许和阿昭见面的机会都要倒着数了吧。”晁璟文将湿帕子递给俞清谷，黯然道。

    俞清谷机械的擦着手，直到手背被她用帕子搓得泛红也不停手。

    “好了！别擦了！”晁璟文有些气，劈手夺下帕子，正色道：“你振作一点儿，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爱他，就去争取啊，不要等到什么都错过了，再去遗憾，那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不要等到什么都错过了，再去遗憾……

    俞清谷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忽的垂了眉眼。

    她要去争取吗？可是刚刚他们明明那样……

    她实在不想承认，其实薛初寒和晁铎站在一起很般配。

    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即使这样，她还要去争取吗？

    应该……要的吧……

    晁铎，是你告诉我要“信我所信”。

    但如果连我都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我还能用什么去信你呢？

    “今日你能来这里，八成不是因为阿铎哥哥，而是我母后授意的。”

    “嗯？为什么？”俞清谷终于从低落的心绪中回神。她不太懂晁璟文的意思，眼神里满是询问。

    晁璟文递给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继续吃着盘子里的提子。“你想，阿铎哥哥希望你看到刚才的一幕吗？那不可能啊！老祖宗本来也不太喜欢你，更不可能让你过来。我父皇日理万机，更不可能理会什么宾客名单啊。这些请柬都是太子哥哥命人做的，名单也是出自他之手，但他和你的恩怨整个皇宫都知道，这么算下来，除了我母后还感念着俞太傅对太子哥哥的授业之恩，没人还会想起你了吧。”

    授业之恩？俞清谷冷冷一笑。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