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问天下 第七章 燕王朱棣

    东昌县隶属东昌府，在这片沃野千里的平原上，千里的黄河蜿蜒经过东昌府，却没有经过东昌县城的城郊。在这片没有经受黄河水福泽的土地上，村民们带着期盼，将张轻送到了村口。

    村中的百姓壮年男丁死的死，残的残，唯有一个懂些知识的，便是张轻了。

    从山东一路南下，这一路山高水长，因为张轻腿有些残疾，姚天泽便出钱雇了一头螺子，驮着张轻，又要照顾张轻这不方便的腿脚，所以，这一路，走的十分缓慢，待这两人从东昌县到了江苏府，已经到了寒冷的冬日。

    万物都已经萧瑟起来，树木凋枯，河水冰寒，连那红彤彤的日头，此时都像是个隔夜的大饼，又冷又硬，看不出半分的暖意。

    “唔，天太冷了。”张生缩了缩领口，向着姚天泽道：“到了前边找个落脚之处，我们休息一下吧，看着这天色夜晚了。”

    “好。”姚天泽应下，也加快了脚下的路程。

    姚天泽登高回望，却不想，看到了一滩血迹。

    是黑褐色的血迹，干涸在枯草之上，姚天泽低下头来，竟发现那血迹一路蜿蜒，不知通向何处，若是寻常胆小的人，必定尖叫失措，快跑离开这地方。可姚天泽自小修习医术，一眼便看出这血迹不同寻，红中带黑，是中毒所致。

    他沿着血迹一路往前，行了十几步路，便看见一个鬓发散乱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右肩膀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殷红的血迹汩汩的流淌着，正悄无声息的带走着这的男人的生命。

    医者仁心，姚天泽赶忙过去，将那男人扶起来，探一口鼻息，竟还活着。随手的药箱派上了用场，他先喂给这人一颗保住元气的药丸，这药丸是姚家祖传的秘方，能益气补养。这人失血过多，身体想必元气大伤。接着姚天泽开始给他包扎。

    这个时候，张生左等右等等不到姚天泽回来，便赶着驴子前来寻姚天泽，却看见姚天泽正搂着一个血人，不知在干什么，顿时大惊失色。

    “天泽，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有人受伤了。你且过来搭把手，我一个人搬不动他。这荒郊野外，若是放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不被夜里的霜得冻死，就是被野兽当做了盘中餐。”

    两个人一起将这受伤的人抬起来，张生将自己的坐骑——就是那头驴子，让了出来，将受伤的男人抬上去。

    “这人是被人追杀，还是从什么地方掉了下来，摔成这个模样？”张生随手将男人的头发捋起来，露出一张沾满血渍与灰尘的脸。

    “不知道。”姚天泽不敢说是刀伤，他怕吓着张生这个文弱的书生，可在下一刻，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面前这个人男人的脸，怎么这般眼熟呢。

    他忙将水壶拿出来，撒一些在袖子上，浸润之后便向男人脸上招呼。灰尘擦干净，便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剑眉星目，端正严肃，只是那唇色有些苍白。

    “竟然……”姚天泽惊得后退一步。

    这个男人，他认识。皇子朱棣，皇帝朱元璋第四个儿子，燕王朱棣。

    在他的记忆之中，在五年之后，太子殿下病逝之后，朱棣便成为最接近皇位的皇子。可惜，皇帝朱元璋最终还是立皇长孙朱允炆为储君，他记得，那年是洪武三十一年，也就是他被诬陷身陷囹圄的那一年。

    朱棣的伤并不轻，当姚天泽掀开他的衣袍时，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的出现在他与张生的面前。他拿出家传的银针等治疗工具，便吩咐张生道：“去烧点水来。”

    他身上所带的药草不多，药箱之中也仅有一些治疗风寒的丸药，对于朱棣这伤，实在无能为力。

    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外，一时找不到什么住宿的地方，他们只能暂时歇在一间破庙之中，眼见天色已晚，冬夜漫漫，寒冷彻骨，他们只能就地烤火取暖。

    而朱棣这个伤员，也受到了姚天泽最大的保护——将包袱之中的衣服全部围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姚天泽心知，朱棣此刻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原因，是他所中之毒。

    这毒名为钩吻，又叫做断肠草，此毒能使人全身虚软无力，姚天泽忖思着，这下毒之人是想要使朱棣浑身无力，然后伺机行刺？

    “大胆…唔…你是何人……”

    昏迷之中的朱棣口中呓语不断，姚天泽拿着药碗，默默的离开了他的身侧，他可不想听到朱棣的口中吐出个凶手的名字，毕竟是这些王子皇孙间的恩怨，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张生在篝火处烧　开水，已经出了庙门，便是一片荒凉的草地，干枯的荒草像是离人心上的乱麻，看着就让人心生厌烦，姚天泽沿着荒草一直走，终于到了个有水源的地方，探一探脚底软软的泥沼地，唔，这等地方是那些野鸭的栖息之地。

    待姚天泽回到破庙的时候，满身都是脏乱的鸭毛，甚至那头顶上，也簪了一只极长的褐色羽毛，倘若他面前有一面铜镜，定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和别人打了一架，而且是惨败的那一种。可他如今面前没有铜镜，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姚天泽无奈的坐到朱棣的身前，捏开他的嘴，将碗中的东西灌了下去。

    腥甜的味道刚一入口，朱棣便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东西，惊讶的退后了身子：“你是个什么……”接着意识到自己全身虚软，没有力气，便厉声喝道：“大胆怪物，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姚天泽摆了摆手中破旧的瓷碗：“你是说这个？这是血，刚刚给你喝的，就是血。”未等姚天泽解释完，张生便从庙门外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本就不灵便的腿脚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一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张生，你怎么了。”

    “天泽，外边来了好多官兵，是不是有人发现了我们的事，要来捉我们的？”瞧着庙门闯进了几个腰别长刀的侍卫，张生顿时捶地大哭，一张脸皱的如同包子：“天泽，你先跑吧，不用管我。呜呜……”

    而这厢，受到惊吓的燕王看着自己四名亲卫，面上顿时有了血色，他厉声下令：“你们马上，将地上这个人。”手一指姚天泽：“还有这个怪物。给我拿下。”

    姚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