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之前,董孝文把我留住,谈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不该继承家产,想把一切交给我,甘心在我身边辅佐。
我表面推脱,心想“把家产给我,咱们白纸黑字写下来啊,尽玩这些假把式。”临走前,他说:“小叔,虽然你执意不要家产,但这个家有你一份。”
又回到旧公寓,屋内一如昨晚那般黑暗诡异。我点起煤油灯,仔细瞧着那张照片。老头董仲青山羊胡飘飘一副古板又不失慈祥的样子,中年夫妇眼神淡然,吴妈把董孝文揽在身前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头,而董立民只是被牵着冷落一旁,小小的他好像有话要说,却只能轻轻鼓着腮帮子。漂亮女人眼神高傲,但两只手紧紧扯住旗袍,好像深怕被人看到里面有什么。
再仔细看下去,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突然,油灯灭了,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二爷。”
是吴妈的声音,尽管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人假扮的,但恐惧却无法消除。我的小腿肚子微微打颤,很不情愿地回头,还是那张大白脸。我特想一巴掌扇过去看看真假,不过忍住了,现下应当将计就计。
“吴妈,您又来了?有。。。有什么不满意您说,我照做就是了。”我故意装作口吃,让她安心。
“我还有心愿没有了却,舍不得走啊。”
“什么心愿?”
“老爷书房留着我一个玉镯,这是我吴家世代相传的东西,你一定要帮我找来送到西郊的墓地。”
我答应下来,吴妈慢慢地走回里屋。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我晕倒过去。
醒来太阳已经快要下山,第三个夜晚即将来临。头痛异常,拍拍沉重的脑袋,这吴妈果然有诈。怕被识破,用迷香把我迷晕。
昨晚她叫我去取玉镯,是何用意。
思来想去,有个方案似乎最符合她的用意。假设我去董府取玉镯,董孝文佯装不在,家丁把我拦在门外。而我急于送走吴妈的鬼魂,会趁夜翻墙进去。这时候,董孝文暗中发令,让家丁误以为我是窃贼,然后被乱棍打死。
如果我不通过家丁直接翻墙进去,那也不行,董府内此时必然防备森严。
不对,不对,从这个角度想我怎么都是被动。我从董孝文的角度来想,他想杀我,真正除掉我这个名义上家产继承人之一,还要神不知鬼不觉。那我的一举一动可能已经被人监视,既然如此我何不来个意外之举。
我打开房门,楼道内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安静,尤其的安静。为什么会这么安静?难道整栋楼里只住着我一个?还是每个房间里都安插着董孝文的眼线,每一扇门后都有一双耳朵仔细聆听我的动静,一旦有变,就跳将出来杀了我?
这种杯弓蛇影的日子当真难受,我本无意于那可悲的家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休怪我绝地反击。
他们都不知道董立民从北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把快慢机,一直藏在沙发下面,因祸得福,若不是吴妈把我迷晕倒在地下,我也不会在醒来的时候看到这把枪。
我把枪别在腰后,带上两盒子弹,飞奔下楼,出了公寓大门。回头瞭望,那大门黑暗深邃,仿佛通向未知的空间。是否会有一批黑衣人从里面蜂拥而出,就像夜间觅食的吸血蝙蝠,黑压压一片。是否仍然不过一片黑暗。
我快步走向西郊墓地。这两天从董立民的三年日记中发现,这小子去北平哪是念书,他参军去了,三年时间,练就一身铁打的身体,神准的枪法。他为复仇当了逃兵,趁外出任务悄悄坐上火车回了上海。
而我此刻,为了自保,也为复仇。
西郊墓地弥漫着浓浓的雾气,这是潜行者最好的伪装,这是杀人者最强的利器。根据董立民几年当兵作战的直觉反应,我找到一处隐蔽的场所躲起来。不多久,汽车的声音,自行车的声音,唯独没有人的声音,这更让人不得不警惕,这是一帮难缠的对手。
一辆黑色轿车,开着大灯,车门打开,有人下来。“啪。”第一个下车的死中枪倒地身亡。
车门立马再度关上,自行车上的人纷纷躲在轿车后面,把这大铁皮当成掩体。“啪。”第二声枪响,没有人死,也没有人知道这枪的目的。
“啪。”紧接着是惊天的爆炸声,两颗子弹击穿了轿车油缸,电花石火引燃了汽油,有限空间内的剧烈燃烧引发爆炸。车内的人,黑衣人死伤惨重丧失战斗力。
凭借灵敏的直觉,我倒地一滚,闪向一旁。一颗子弹打在我刚刚置身的地方,我屏声静气,在黑夜,浓浓的雾气中穿梭。像一头老练的黑豹,灵敏而又凶残。
我确信董孝文已经炸死在车上,打出那发子弹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老头董仲青口中所述“两个孽障”。而董家一族照片出现的诡异也是他,漂亮女人旗袍里露出的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你早该在三年前死。”
我没法判断声音的来源。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我恨你们所有人。”
“恨从何来?”
“你以为你真是董家二爷?你只是董家捡的野孩子,你根本不配姓董。”
“你怎么知道?”我对自己的身世如何并不在意。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董家二爷,那个老杂种和贱女人刚把我生下来,就想弄死我,这时候你被人扔在董家门口,那老杂种一想,移花接木把你当做他的小儿子养,这个家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蒙在鼓里。哈哈,老天有眼,他们想杀我董恨,我董恨却偏偏死不了,我偏偏阴魂不散地缠着那个贱女人。”
“她是你娘,你这么说她?”
“她就是个贱女人,被那老杂种从妓院里买回来。”
“你是怎么杀的董仲青和他儿子?”
“你已经是个死人,告诉你也无妨。靠我一个人怎么能行,我威逼那贱女人勾引董孝文,让他们乱伦,哈哈,那场面真是**不堪。从此董孝文就是我的傀儡,我利用他毒死董仲青,毒死他亲爹,全靠那贱女人。我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你住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吗?因为那全被我买下来,而我就在你的楼下住着,你出门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要去哪,我早就在这埋伏好等你。”
我听他说早在这里埋伏好,那为何要在我开出第三枪的时候才攻击我,可见他的身手肯定不行。
“你怎么还不动手,我已经是个死人,动手啊。”
有声音,是对手心境一乱抬枪瞄准碰到枯草的声音。
“啪。”
“啪。”
两声枪响,我腹部中枪,他左手中枪。我心想“吾命休矣。”
哪知他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我撕下衣服,扎紧腹部,止住外流的鲜血,走近一看。他是个只有半条腿,浑身都是烫伤,丑陋不堪的侏儒,他被子弹的冲劲击倒在地短时间内没法爬起来。这也解释了董仲青要杀他的原因,就好像李靖要杀了肉球哪吒一样,但这是原因吗?虎毒不食子,这是董仲青一生最大的败笔,他也因此而死。
“看到了吗,看看这些伤疤,都是那个老杂种干的。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他?我做错了没有?啊?。。。”他睁大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啪。”最后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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