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湖 第十章孙冬梅典身救父,徐家康离家出走

    孙有田被冠以乱党家属的罪名关进了县衙大牢后.极力诉冤,他不相信大黑是乱党,孩子还小才十八呀,出去还不到一年呐,而且也没听说过大黑和外人有什么来往呀.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乱党呢,县衙是不是搞错了.他越是申辩差役们打得越凶,打得遍体鳞伤.最后还是一个皂隶给他说了个诀窍,那就是使银子,使了银子那板子打下去都是空的,只听到着地的响声,伤不了皮肉,遭的罪就轻多啦.孙有田说自己手头没银子,那皂隶又接着开导他.

    ‘’你没银子可以变卖房屋和田地,再不行还可以卖儿卖闺女呀.。。。。。‘’

    ‘’这，。。。。。这，，，，田地是我们一家子的命根子呀，卖了它，我们一家子就又得挨饿了。。。。。。‘’孙有田眼巴巴的看了看那皂隶一眼。

    ‘’你，犯得是死罪呀，现已查明你窝藏乱党及乱党家属，这分量你知道吗，弄不好要满门抄斩啦，现在你最要紧的是保命啦，是命重要还是那几亩破地重要，这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那皂隶貌似真诚的向孙有田开导着。

    ‘’可。。。。可。。。。一时卖不脱呀。。。。。‘’孙有田若有所思的搪塞道。

    ‘’明天你闺女来了，你好生嘱咐她一声，价码低一点准保能卖得脱。。。。。。‘’

    ‘’哎。。。。。，也只有这样了。。。。。‘’孙有田说完便无可奈何的深深地叹了口气。第二天冬梅从县衙大牢探望父亲回来后便开始张罗卖掉那三亩七分地的事。可一连降了几次价码，始终没有一个买主愿意买下那块三亩七分地。不得以孙冬梅只得走进了徐府大院。

    ‘’东家，你买下那块地吧，我只要三十六两银子总可以了吧，就当初您出的那个价。。。。‘’孙冬梅一走进徐府大院便撞见了正忙着出门的徐金山。便忙不迭的上前央求道。

    ‘’冬梅呀，不是我不帮你们呀，我这些日子没时间去计量那块地呀，我要找我的儿子呀，这兵荒马乱的我那儿子到现在连个准信都没有，你说急不急。。。。。。。‘’徐金山说着便伤逝起来。

    ‘’东家，那块地你以前不是量过吗，你不是想买下吗。。。。。‘’

    ‘’是量过，可我现在不敢要呀，你也知道自从你们家出乱党后，连你们家亲戚都怕连坐，不和你们家来往了。我这也怕呀，本来你大被官府捕捉的那天我镇公所就应该将你家那块地收缴回来，可我没有，还不是记着你大前些日子救过我一命吗。。。。。。‘’徐金山说完后便偷偷的瞄了冬梅一眼，他没想到这丫头从她徐府大院出去没几年竟出落成如此端庄的大姑娘了，怪不得自己那活宝儿子没事就往坝头村跑呢。

    ‘’东家，你就买下吧，三十两行吧，救救我大吧，。。。。‘’冬梅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哎呀。。。。你哭个啥，你现在将这块地卖谁，谁都不敢要呀，别说三十两，就是三两也没法卖出去呀，说不定明后天县衙就要来收缴这块地呀。你再把价降一降，看看刘财东他们要不要，我是朝廷命官，绝对不能要呀，这样会害死我的。。。。。‘’徐金山面带难色的抢白着。

    ‘’东家，你就救救我大吧，。。。。。‘’冬梅说着便双膝跪下了。

    ‘’冬梅，冬梅。。。。。你，你不能这样啦，起来，快起来吧，嗨。。。都是我欠你大一个大人情，这回我就冒个险吧，二十两银子，好吧。说不定明后天县衙就要收缴这地了，我这二十两银子也就打水漂了，要不这二十两银子你先花着。。。。。‘’徐金山漫不经心的说完后犹豫了一番便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来。

    ‘’卖了，二十两就二十两吧，谢谢东家。。。。。‘’冬梅说着便摸掉脸颊上的泪滴一手接过那二十两银子。起身准备离开。

    ‘’冬梅，等一下，我们立个字据吧，免得过几天县衙来查时乱了方寸。。。。。‘’徐金山一边招呼着冬梅回头，一边向钟管家拜拜手示意他尽快拿出纸墨来。直到切切实实的看着冬梅写完地契按好手印后这才欣喜万分的朝冬梅笑了笑按上自己的手印，继而合上地契递给了管家。

    一个月下来孙冬梅将家中的积粮,和那父亲新置得的三亩七分地全贱卖光了,只剩家徒四壁,可还是没有将父亲从深牢大狱中捞出来.一家人便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

    年关将近的一个晴好的日子,县衙的几个公差又来到了坝头村,敲响了孙有田家的门页.这是自打孙有田被县衙抓进大牢后家中很少有的敲门声.孙冬梅听见有人敲门便胆战心惊的去开了门.

    ‘‘哟,在家呀,最近怎么没见你到县衙探望你大啦...‘‘捕头皮笑肉不笑的朝孙冬梅凑了过来.继而将屋子里四下打探了一番.

    ‘‘家里没钱了,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孙冬梅胆怯的应诺着.

    ‘‘丫头,给你道喜了,......‘‘

    ‘‘什么喜事,.....‘‘孙冬梅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们县太爷看上你了,夸你美丽端庄,忠孝两全,准备续你做五姨太,....‘‘捕头一边说着一边讪笑起来.

    ‘‘不,我不要,......‘‘孙冬梅惊恐万分的嘟囔着.

    ‘‘丫头,哦,不,五姨太,你若从了我们县太爷,那可是山鸡变凤凰啦,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捕头说着便洋洋自得起来.

    ‘‘五姨太,我们县太爷说了,你若从了我们县太爷,你大立马从大牢里放出来,外加一百两白银,十亩官地,那可都是免税的,......‘‘另一个公差讨好似的上前抢白着.

    ‘‘你怎么不把你家妹子送给你们县太爷做五姨太......‘‘孙冬梅说着便大吼起来,慌乱的一把将公差送来的绸布砸了出去.

    ‘‘你,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你大犯的那可是死罪,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捕头气急败坏的说完后,便带着身边的几个随从灰溜溜的跑开了.

    徐家康回到棋盘镇的时候,已是年后的大年初二了,对于徐家康的平安归来,徐府上下是感到莫大的惊喜.

    ‘‘康儿,你可回来啦,你大带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到省城,去你的学校到处找你,也找过你以前在县城的同窗,四处打探,都没有找到你的影子,我们还以为你叫那些乱党给害了呢.这不，你大都给你准备好了寿衣冥纸,你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想活了....‘‘母亲王氏说着便喜极而泣起来.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看,我这不都是好好的,粗胳膊壮腿的.....‘‘徐家康说着便笑呵呵的向母亲展示着自己健全的体肢.

    ‘‘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你先吃点饭,然后好好休息,你大上县上大表舅家了，晚上才回来.你大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的不得了.....‘‘母亲王氏一边喜极而涕的嘟囔着一边挥手示意厨娘给儿子准备饭菜。

    ‘‘妈,我吃过了,在桐城同学家里吃的,我先去休息吧...‘‘徐家康说完便准备径直向自己的厢房奔去.

    ‘‘哦,康儿,忘了告诉你,初六是你大表舅大喜的日子,初六我和你大带你过去赴宴.....‘‘

    ‘‘大表舅又大喜啦,我就不去了.我都去过几次啦.我这几天都很忙...‘‘徐家康笑嘻嘻的回答着母亲.

    ‘‘再忙也得去,你表舅准备将他二闺女许配给你呢,你说你该不该去......‘‘母亲王氏厉声喝道。

    ‘‘妈,我这几天真的有事,我现在还在上学呢,我还不想成家......‘‘徐家康不耐烦的回应道。

    ‘‘又说胡话了,你不想成家,那岂不让我们徐家绝后啦,后天你必须去,你大回来了也一定会强拉着你去的......‘‘

    ‘‘哎呀,那就初六再说吧,妈,我很累，我要回厢房睡觉了.......‘‘徐家康说着便火急火燎的要离开大厅.

    ‘‘等一会儿,康儿，过来,妈跟你说点事,初六妈怕你见了熟人叫错了人,出妈的洋相.所以妈事先把这事告诉你.你表舅新娶的五姨太不是别人,就是以前在我们家抵债做使唤丫头的那个冬梅.初六那天你们见了面,不许再叫冬梅了,该叫五姨娘了,知道吗......‘‘

    ‘‘什么,是冬梅,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徐家康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怎么不可能,他们家出了乱党,若不是你表舅帮了他们一把,他们一家子还不知道怎么了事呢,说不定会满门抄斩呢.....‘‘

    ‘‘再说,冬梅嫁给你表舅做五姨太,那还不是从火坑里一下子跃进了天堂啦....‘‘母亲王氏振振有词的抢白道

    ‘‘卑鄙,太卑鄙了....我总算是看透你们了......‘‘徐家康说完便愤然从母亲的手腕里挣脱,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徐府大院.

    大黑被捕后一直被关押在巡抚衙门的大牢里.被提审了一次又一次,严刑拷打了一次又一次.可始终也没拷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密探四下打探密查,最后的结论是;案犯虽与乱党的渊源颇深，其父因受乱党牵连而被朝廷正法;但此案犯绝不是乱党骨干，系蒙受乱党蛊惑的下级兵丁，云云.在大黑被关押期间,洋和尚一次又一次的上巡抚衙门交涉,原本见了洋人就腿软的巡抚被迫无奈,也就不把大黑与其他乱党要犯相提并论了,最后判了大黑一个逐出皖省,永不归藉的罪责来.大黑出狱后辞别了洋和尚便一路向西去了湖北.

    徐家康赶到坝头村时已是薄暮暝暝时分了,冬梅正在门前忙着拾辍着地上的干柴,一见到大黑便立即转身跑回自己的家中.栓起了门窗.

    ‘‘冬梅,你开门,你快开门呀,冬梅....‘‘徐家康极力的拍打着门页.

    ‘‘大少爷,你以后就不要来了,.....这就是命,就是命啦......‘‘冬梅靠着门页在屋子里呜呜的哭泣着.

    ‘‘不,我不相信命,我要带你走,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得远远地......‘‘徐家康大声吼叫着.

    ‘‘大少爷,你走吧,我...我会记得你的.....‘‘屋子里的哭声变成了哽噎声.

    ‘‘我不要,我不要你记着我,冬梅....我来了,我要带着你走,去找我们的革命党,推翻这个腐败无能,卑鄙无耻的政府,砸烂这些人吃人的省衙.县衙.....‘‘徐家康站在屋外一边急促的拍打着门页一边极力的向屋里嘶喊着.

    ‘‘净胡说,....‘‘一对人儿,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伤心欲绝的哭号着时.冷不防徐金山带着家丁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把拖住了儿子的身板.

    ‘‘还不把大少爷抬回去...‘‘徐金山呵斥着几个木讷的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家丁,家丁们这才醒悟过来听从了徐金山的号令后便一拥而上,抬起了徐家康便向庄子外走去.

    ‘‘冬梅,..冬梅...我要冬梅....‘‘徐家康极力的嘶喊着,可任凭他怎么嘶喊,怎么执摎.徐金山和他的家丁们都无动于衷,依旧冷漠无情的抬着徐家康往徐府大院赶去.

    冬梅在正月初六那一夜成了县太爷的五姨太.县太爷家中的那几个宝贝姨太太似乎都有着不凡的阅历.大奶奶是邻县县令的胞小妹,骄横跋扈,掌控着县太爷的整个后院。二姨太是本县首富周万才的三闺女,精明又狡诈,三姨太曾是县城翠花楼的头牌,阅人无数,左右逢源，上下交际.四姨太曾是一个走江湖的花旦戏子,更是八面玲珑.只有冬梅不喑世事,土里刨食的乡下泥腿子.所以冬梅一进县太爷府里就矮人一大截.再加上又不会争风吃醋的卖乖,所以没几天县太爷就对她失去了兴趣,也就把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看待了.

    冬梅被大奶奶安排在西厢房,和一群女仆住在一起,不过是间独房,每月逢十也就是初十,二十,三十县太爷去西厢房,难得逍遥一回。若月小没三十,也不会另加上一天.县太爷六十整甲子的人了.所以折腾不了几下子就撑不住了,有时去了也只是一个过个夜的形式.不过冬梅并不在乎这个.每天依旧像个下人似的跟着女仆们干这干那.这样一来其他四房活宝们也就更不把她当什么回事了.所以每个月的例钱要比别人少得多,仅仅比女仆高了那么一点点.还常常的受其他四个活宝的奚落.

    从坝头村回来后徐家康被父亲锁进了自己的厢房里,一连几天端来的饭菜和点心都丝毫未动.他天天哭着,闹着,几乎都是无济于事,始终没能冲出这令他痛恨,令他窒息的徐府大院,最后除了闷头大睡外还是闷头大睡.他对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和信心,滞留在心中的是无法弥补的那歇斯里底的伤痛.这种伤痛没有真心去爱过的人是很难体味的.

    ‘‘家康,康儿,吃一点吧,吃饱了娘心里才能好受一点....‘‘母亲看着儿子一连几天都没吃下任何东西心里格外的难受.便不厌其烦的又端着饭菜和点心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不吃,...我吃不下,....我要出去,.....‘‘徐家康哭叫着.

    ‘‘家康,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太难过了.再过几天娘再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门当户对一点的.....‘‘

    ‘‘是不是那老畜生家的二闺女.....‘‘徐家康突然一下子来了精神，肆无忌惮的朝母亲叫嚣道。

    ‘‘你二表妹有什么不好,小时候你们俩还经常打来打去的,你们不是很好嘛.......‘‘母亲心平气和的说道。

    ‘‘我不要,我只要冬梅......徐家康不依不饶的回应道。

    ‘‘不要也得要,就大后天,元宵节你们俩定亲,我已经和你大表舅商酌好了.....‘‘母子俩正说着,徐金山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做梦,我告诉你,除了冬梅我谁都不要,......‘‘徐家康决绝的抢白道。

    ‘‘冬梅,现在是你五表舅妈了.你敢乱纲常......‘‘徐金山厉声喝道。

    ‘‘我不管.告诉你,除了冬梅我终身不娶了,你们就等着看笑话吧.......‘‘

    ‘‘我也告诉你,元宵节你和喜凤不定完亲,你那儿也别想去,你甭想出这个院子.....‘‘说着说着父子二人僵持了起来.

    元宵节,徐府大院到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大大超出了往年节日的气氛,徐家大少爷今天要和本县知县二闺女定亲了.所以院里院外都是前来贺喜的乡党亲朋.府上的下人们更是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当然对大少爷的看管更是一丝也没有怠慢.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来呢.

    ‘‘赵大人到,.....‘‘钟管家站在徐府门前的台阶上扯着大嗓门叫唤着,院里院外的亲朋乡党们顿时都不约而同的挤到院外的开阔地上.分左右排开.毕恭毕敬的欠着腰等待着.继而,七八台官轿在那开阔的地上停放了下来.胖县令挽着二闺女喜凤的手,身后带着五房妻妾还有那个和徐家康年纪相仿的儿子.慢慢的庄重的向徐府大厅走来.此时在大厅里徐金山父子早已恭候多时.

    ‘‘赵大人,请上坐,....‘‘徐金山唯唯诺诺的向胖县令典着上席.

    ‘‘该改口了,亲家,....‘‘胖县令笑眯眯的朝徐金山父子嘟囔着.

    ‘‘对,亲家,亲家...‘‘徐金山一边应诺着一边将儿子拉到跟前.继而从身边一女仆手里拿起一壶热茶郑重的递给了徐家康.

    ‘‘快给岳父,岳母们敬茶.这孩子一点都不懂礼数,读书读呆了......‘‘徐金山一边向赵县令赔笑着，一边慢条斯理的将一壶热茶递给了徐家康。

    ‘‘不打紧,不打紧,贤胥年纪尚小,你像这么大时不也差不多吗....‘‘两人说完后便牵强的会心的笑了起来.

    ‘‘五...姨娘,...看茶....‘‘徐家康提着茶壶木讷的逐个敬着喜茶,走到孙冬梅跟前时,他僵住了,两人四目相对,顿生千言万语,似乎都一眼看穿了对方内心的痛楚.

    女儿定亲仪式结束后,胖县令便带着五房妻妾和儿子前呼后拥的回了县衙,那一夜,孙冬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枕头挨到天亮,那一夜,徐家康离家出走了,逃出了那个给他带来无限痛苦的徐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