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 山人自有山人乐 春夏秋冬总是诗

    薛福成这个人，从来不放空话，说去就去。而且倒烟这个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眼看着几个年岁相当的人通过这一行一夜暴富，怎么能够不动心？当下招呼了几个人就一道出发了。连城原也想去，小雪死活不答应，只得罢了。当下闲来无事，就上山打野鸡，撵兔子。

    薛家洼的山并不太陡，属于丘陵，每年下雪之后，年轻人都会上山，打柴，撵兔子、打野鸡、套狍子。原来枪支管理不太严的时候，大多数人家都有洋炮，有能力的还会弄到气儿枪，薛福成和连城都有一把，但是不好使，打不到肉里去，后来换了高压的。那个时候市里的人也常来，派出所的也常来，骑着大幸福，带着枪。没两年就出了事儿，十八家的一个混子和人结了仇，在半夜里被人枪杀了。还有一个也是附近的护林员，和人发生口角，一怒之下，回到家里拿出洋炮，把对方轰了个稀巴烂，于是枪械不准再用，全部上缴，就连原来个人家里的砍刀、扎枪之类也无一幸免。薛福成和连城的高压气枪虽然没有缴上去，也不敢再用，因为一旦被发现，先罚两千，再蹲三年。但是打猎这种习惯却没有停下来，只是城里人少了。

    通常人们会用不同的方法，抓捕不同的猎物，简单高效，成本低。对付狍子，大多都是下套儿，看准了路线就行，原来有枪的时候，就更简单，因为狍子比较傻，傻狍子、傻狍子，指的就是它们。它们在见到人的时候，并不着急跑，如果你大喊一声，它还会乜呆呆的看着你，这个时候，一枪就解决问题了。野鸡一般下药：把玉米粒的胚芽抠出来，把颗粒儿状的药放进去，也有化开了用水泡的。弄好了之后，找野鸡常趴的地方，放上三五粒儿就可以，这种药的药效极强，只要吃了就没有逃脱的，但是也有的解，就是怕水，所以只要发现的早，给它灌点儿水就行了。也有下网和下勾儿的，可以不用满山遍野的瞎找，但收获有限。兔子呢，一般就是下套儿，然后去撵，不过，得有好体格。

    连城打回来，这是第一次上山，因为没有下套儿，就带了两个活套儿，拿了一一把弹弓。他从往年常走的小路儿转过来，发现该下套儿的地方都有人下了，而且被人先转了一圈儿，知道这里多留无意，就趟着雪转到南山来。刚站上山头儿，就听见山沟儿里有人乱喊，听声音就知道是刘大魁和他哥哥，另外有两个人没听出来是谁。听到有人，他多了个心眼儿，顺着他们呼喊的声音，大致判断出了兔子逃跑的方向，就悄悄的摸下山来，摸到半山腰儿的时候，那只兔子迎面就撞上来，冷不丁看见他，蓦头就跑。兔子这种动物，前腿短，后腿长，所以上山容易下山难，常撵兔子的人都是想方设法的把它逼得往山下跑。连城也不例外。当下，看到它要往上跑，随手捡起一块儿石头，猛的砸过去。兔子又是一个急转弯儿，向山洼里扎去。

    连城的这双脚，是从山里跑出来的，连蹦带跳的疾追过去，没过五分钟，就来的了它的身后，那兔子也是绝顶聪明生物，边跑边注意着身后，看到危险逼近，迅速的几个折跑，又把他甩了开来，但是连城可不是新手儿，知道这个时候得拼耐力，不管它怎么变向，就是紧追不舍。如果是四五个人，现在就好办多了，大伙儿四角儿张开，往这边儿跑这边儿的人撵，往那边儿跑，那边儿的人撵，等到把兔子累得跑不动了，过去就抓住了。再不就下几个套儿，专往这些地方撵，不定哪下子就套住了。但是现在可没有那个功夫，而且离刘大魁他们也远了，所以只有一路撵下去。

    又撵了二十多分钟，他实在跑不动了，连摔了几个跟头，爬起来，又追了一阵儿，眼看着去得远了，只好作罢，回头儿找了块大石头，四仰趴叉的躺下来喘粗气：“小子，真是命儿好，要是往年，早踢死你了。”歇了有五分钟，一轱辘爬起来：“不行，还得撵。”

    他顺着雪上的脚印儿，一路寻下来，说来也巧，那兔子没走多远儿，可能也是累了，正在那里歇着，估计也是自认为已经脱了祸，觉得他不能再追来，没想到碰上个一根筋的。于是又是一阵好跑。但是这回，兔子可没那么幸运，往下跑的时候，连翻了几个跟头，还没等缓过神儿来，连城就赶到了跟前，飞起一脚，把它直踢出去，约有十五六米，刚爬起来，又是一脚，这样连踢了四五脚，再一看，已经没气儿了。他蹲在那里，又喘了一阵儿，才把兔子捡起来，解下一个套儿，撸在兔子的脖子上，往肩膀上一搭，就往回走。

    这个地方，兔子多，野鸡也多，为此连城还练了一手绝技，就是这把弹弓。弹弓不怎么起眼儿，山榆木的弹弓架儿，一边儿三根儿气门芯，要说金贵，也就是弹弓兜儿——小小的一块儿牛皮。但是死在这把弹弓下的野鸡，至少也有一百多只，麻雀不计其数。为此，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鹞子，意思就是鸟类的天敌。他嫌老字不好听，改成了铁字，叫铁鹞子连城，响亮大气。这个名儿也就传开了，附近没有不知道的，而且他每次上山，都有野鸡进账儿，就更被人们传得神了。但是事也凑巧儿，比如这一回，他本打算在去转一圈儿刘大魁他们下套儿的地方，迎面却飞起一窝儿野鸡来，能有十五六个。

    他把兔子背好，一路撵下来，到了北山，也就是自己早上上来的地方。前面一片开阔地。那些野鸡刚刚落下，正向前飞跑。他看准了时机，把兔子扔在一边，稍微瞄了一瞄，抬手就是一弹弓，就见那野鸡一蹦老高，呱呱呱的一阵乱叫，掉到地上，扑打了两下翅膀，再也不动了。这个时候，连城早就冲了过来，见它已是不能逃脱，也没再踢一脚。看着它死了，才捡起来，仔细一看。——破嘴裂嗉，不禁笑了起来：“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今天，算你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