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孤生突然看见了那把铁尺,也看清了别着铁尺的人的那张笑脸。
不是他祝孤生没看见这个人的到来,而是他根本不想去看。
不管你来的是张三还赵五,跟他祝孤生又有何关系?
祝孤生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握着那把怪刀的刀柄看着青衣人。
“嗯?”青衣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祝孤生。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那双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也已睁开,无人能形容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你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你几辈子所有的经历和苦难。
是他,就是他。
祝孤生在心里突然呐喊着。
“哈哈哈,不愧是“是非公子”,当真是有是非的地方就有你,有你的地方就有是非”红衣人大笑着说道,他的人已经到了海角天涯的门口。
红衣走过看也没看祝孤生和青衣人一眼,仿佛完全没当回事。
或许更是对青衣人充满了信任一般。
“枫大哥”小三子微笑着对红衣人说到,笑得是那样真诚。
“梨子,好久不见”红衣人突然摸摸头傻笑道。
“对了,梨子,快给我上一桌饭菜,赶了几天路可把我饿坏了”红衣大汉又道。
小三子突然看了看远处的青衣人,转身进了海角天涯。
红衣人又挠了挠头,那一头光亮乌黑的长发高高束着。
红衣人的打扮当真怪异。
可是认识他的人都不会觉得怪异,若他不是这样,那才叫怪异。
“你认识我?”青衣人问道。
祝孤生没有说话。
“我们见过?”青衣人又问道。
祝孤生依然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青衣人说完便真的走了,走进了那间祝孤生一直不好逾越的海角天涯里。
祝孤生望着青衣人的身影,握着刀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他又坐在地上,捡起那地上被咬了一半的烧饼又咬了一口。
饭菜已经上桌,有肉也有酒,这样一桌当然比起冷锋那几盘下酒菜丰盛多了。红衣人已经坐到桌边,倒上了一碗酒。
酒,还是高粱酒。
青衣人刚走进海角天涯,就看到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这样一双眼里,仿佛,装满了思念。
“褚生……”小三子共通着双眼看着青衣人。
他就是褚生?褚生是谁?谁也不知道。
“嗯”褚生又眯着双眼,挂着微笑,坐到了红衣人身前的桌边。
“小二来杯寂寞”褚生那副微笑此刻似乎有点过渡,变成了嬉笑。
小三子突然笑了,他笑得是那样开心,也带着满足。
“不卖,只有幸福了”小三子用和褚生同样的表情笑着说道。
“唉,惆怅”褚生突然叹息一声。
“那你还要吗?幸福”小三子又问道。
“好吧,来一升。”褚生说完,已满满地饮了一碗那永远不咸不淡的高粱酒。
“你這樣子真欠揍”红衣人也喝一碗,埋头吃着饭菜。
仿佛他不是饿了好几天而是饿了好几年一样。
“你们回来了?”阁楼上传来一个声音。
仿佛洪钟之鸣,低沉而又振聋发聩。
此人的内力竟能使发出的声音不散而且还能控制振幅,当今江湖能做到这一步的,不超过三个人。
“是,老大”红衣人径直说道。他说话仿佛永远带着从容,一点也不惊奇。
可是冷锋却早已惊出了一身大汗。
这小小的阁楼里,竞藏着这样一个高手,而他来了三天却一点也没发觉。
冷锋突然对这间传说中的海角天涯充满了敬畏。
“竹子,征集令送到了吗?”声音又从阁楼上传来。
“送到了”红衣人说道。
为什么小三子叫他枫大哥而此时楼上之人却叫他竹子呢?
因为他叫竹喻枫。竹喻枫的竹,竹喻枫的枫。
深沉的余音散去,沉寂的阁楼更显得沉寂。
竹喻枫又顾着吃他的饭,喝他的酒,他似乎只当这里是一般的酒楼普通的客栈,可是这里不是。
那为什么不见他们有天涯令?
人,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都免不了有好奇和冲动。
冷锋绝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他也好奇,好奇这消散的声音,出自何人?好奇这来的来的二人与这海角天涯到底是何关系?好奇这冷淡满脸愁容的店小二突然间对着一个男人羞涩满足地笑着。
冷锋忍不住不去看,可是当他看到褚生的时候,他突然忘记了他所有的好奇。
是他,原来是他。
冷锋在心里突然喊道。
冷锋突然起身,向褚生二人走去。
他走得依然很慢,拖着那只残跛的右脚,但他的眼神却从没有离开过褚生一寸半毫。
竹喻枫突然不吃饭了,他的手渐渐握紧,拳头上的骨骼筋脉早已暴起。
“你最好站在那里”
褚生仰头喝了一碗酒突然说道。
冷锋真的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褚生说:“你认识我?”
冷锋说:“是,我认识你”
褚生突然回头看着冷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很可惜的是除了那只绿萧稍引人注目之外,他的整个人完全没有特色。
可是江湖上拿萧的没有三万也有八千,而且还是个跛子,一个落魄书生。
褚生已经确信了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冷锋似乎也看出了褚生的意思。他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
是天涯令。
褚生想起来了,那是他的天涯令,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枚天涯令,竹喻枫还在,可是他的早在十三年前就被他送人了。
他突然又想起江南,落寞的黄昏,一条泛舟之上,一个少年在奋力地行舟,一个少年在吹箫。萧声悠长而又惆怅。行舟的少年不时说一些好笑的趣事。
“是你”褚生看着冷锋那张沧桑而又痛苦的脸,又看了看他的那只残腿。
冷锋也低头看着他的右腿,眼里的痛苦似乎又重了几分。
“褚生的天涯令?”竹喻枫看着冷锋突然说道。
准确的说他看的不是冷锋,而是冷锋手里的天涯令。
竹喻枫又说:“十三年了,你也真等得起,不过也幸好你没把他当废铁扔了”
竹喻枫说完又开始吃他的饭喝他的酒。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真的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他只是带着局外人的眼光远远地看着世人的生老病死、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