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切都做完,十音才打着哈欠从里屋走出来。
“你确定要现在出城吗?天气很差哎,而且我还很困。”他表示不满。
纪晗看着他温柔地道:“若是困,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真的?那我去睡了。”十音转身又往房里走,但只走了两步他就乖乖回头了。
因为纪晗又温柔地补了一句,她说:“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出城也是无妨的。”
天,还在下着冰粒。
城门人迹杳杳,一反连日来因着抓捕刺客而大排长龙的景象。
守城的官兵今日也格外清闲。
他们异常感谢这及时的冰粒雨,使得忙碌的排查工作终于能暂时告一段落。看这方圆十里,别说人了,连视线都不怎么清晰。
忽然,官兵张水注意到远处有一个人正冒着冰粒向城门靠近。
那人身披一件蓑衣,推着辆板车,板车上似乎还躺着个人。
不,不是人,应该是尸体。
张水隐约看到,那个人被竹席裹着,从头到脚裹得密密实实。
而推着板车的那人似乎力气不大,板车歪歪斜斜地晃着。
待那人走得近些,张水看得更清楚了。推板车的那个人不是力气不大,而是右手根本没用力,只虚扶着板车,像是使不上劲。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左手上,勉强维持着平衡。
据说刺杀鞑靼使节的刺客就是被伤了右手,好像伤得还挺重,莫非……
“站住!做什么的!有没有路引?”待那一人一车到了城门口,张水迎上前去,板着脸大喝。
只见那人从身上缓缓摸出一张路引,递给张水,伸出的手素白如玉。
“夏……春花。”张水辨认着路引上的名字,天气不好,他辨认得有些吃力。
“把你右手袖子撩起来!给我看看!”张水皱了皱眉。
“官爷,这……不太好吧。”那人声音很甜,抬起头从蓑衣中露出一张清艳的脸,竟是个女子!
张水看到这张脸,面上立刻有了笑容:“小娘子这么早出城是要做什么呀?”
女子闻言又低下了头,语调哀戚:“官爷,民女的哥哥一连病了好几个月,昨日……昨日熬不过,竟然去了!”
她抬手抹了抹泪接着道:“可民女家里穷,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拿得出钱安葬哥哥。只能趁着一大早,先将哥哥送去城外的乱葬岗,让他入土为安。之后……之后民女就去卖身,等有了银子再寻个好地方,让他安息。”
“这样啊……”张水摸了摸下巴:“不过还是要看一下你的右手。我可告诉你,现在这关口正在严查刺客,若是不查清楚,到时候你担上了这刺客的嫌疑,那可是要被抓进诏狱的!”
女子听完头低得更低,双手相互搓拭,惊慌无措道:“官爷,民女虽然穷,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怎么会是刺客呢!”
“不是?”张水笑了一声:“不是就把手臂拿出来查验,要是没问题自然不会污蔑你!”
“这……好吧。”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撩起袖子。手臂上有数块大小不一呈淡粉色的斑,似泡似疹,从手腕一直蜿蜒到手肘。
张水一看,脸色忽然一变:“把你左手也撩起来!”
左手上也是如此,如出一辙。
张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女子,她依然低垂着头,白皙的颈部倾斜出优美的弧度,颈侧和耳后有四五个细小红疹,异常醒目。
女子像是注意到张水的目光,连忙急道:“官爷莫怕,民女这不是什么毛病,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起些红疹的。”
张水思索了片刻,视线转到了板车上那被竹席包裹着的尸体。
他伸手正准备掀开竹席,却听那个女子语调一转,万分委屈地道:只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手上也起了斑疹。我哥哥……也是如此,先前还以为没什么大碍。结果竟越来越严重,他去的时候……竟满身满脸都是,太瘆人了!我……我……”她话没说完又开始哭得止不住。
张水一听,那只堪堪要碰到竹席的手刹时缩了回来。
“官爷,这天寒地冻的,你就行行好,让我们早些出城吧,民女实在见不得哥哥死后还要受苦。”那女子抬起头泫然欲泣,眼中隐有泪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说着伸手递出了一锭银子,张水却急急后退了两步,像是躲什么脏东西似的,连连摆手:“你们赶紧走,赶紧走吧!”
“多谢官爷通融!”女子边道谢边又推起了那辆板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门,渐行渐远。
一出城门,那板车上的“尸体”忽然动了。他一把掀开竹席,跳了起来。
脚一落地,十音便开始抱怨连连:“你说帮我出城,竟然让我装死人,简直……简直是……”
他还没“简直”出个所以然来,纪晗却缓缓道:“十音,当日你我约定,你为我取来路引,我则助你出城,现在合作结束,就此别过。”
纪晗说完便走。
“纪妹妹,等等,等等!”十音快走了两步,追上她。
纪晗回身:“谁是你妹妹?莫要胡乱称呼。”
十音嬉皮笑脸:“刚刚不是还说我是你哥哥嘛,怎么这么快就不认了?莫非你不想做我妹妹,想做我夫人?唉,不过你的身份实在是低了些,做夫人怕是不成,做个妾倒无妨。要是你愿意,等我回家就纳了你,如何?”
他油嘴滑舌说得开心,纪晗脸色却沉了下来:“我不与人为妾。”
“不当妾就不当妾,你别那么严肃嘛。”十音拉了拉她的袖子:“纪妹妹,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纪晗奇道:“我如何做的,你不是都看到了?”
十音苦着一张脸:“看是看到了,可我就是不明白啊,他们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放我们出城了呢?”
“没什么,那个官兵不过是怀疑我得了天花。”纪晗语气平淡无奇。
“什么!天……天花?”十音满脸惊异:“我还是不明白,纪妹妹你就详细和我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