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冬,腊月初十,送给小皇子南宫晟轩的周岁生辰礼,是玄国的一封宣战书。
宣战书一至,月国朝堂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在月国臣民心里,玄国国盛势强,已经成了不可战胜的存在。
纵然前两次因为灵魅的相助,轻松逼退了玄国大军,可那毕竟只是玄国带有试探性的攻城。
等玄国真正将大军压向月国边境的时候,月国人,还是怕了!
南宫越冷冷看着手足无措、面无人色却强自镇定的群臣,淡淡说道:“不知诸位爱卿可曾听说过,前段时间在玄国盛传的关于阌月宫宫主的流言?”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南宫越。
“他们说得都是真的。朕,确是阌月宫宫主。当年那只引起天下纷争的箱子,也的确在朕手中。”南宫越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流言中说:得箱者,得天下。那就说明,朕是上天决定的一统天下的真命天子。”
人,岂能胜天?
廖承渊立刻心领神会,激动万分地揖首一礼,大声称道:“臣亦听闻:得灵魅者得天下。我皇陛下乃上天护佑的真命天子,又有灵魅相助。此战,我月国必胜,此乃天意也!”
费清玄、傅崇文等大臣也纷纷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等南宫越宣了平身,傅崇文又有些为难道:“陛下,我月国十几年向玄国缴纳岁贡。已经累及百姓日常生活,国库空虚、国力渐弱。战事一起,消耗甚巨。恐怕,我月国国力,难以承受战事消耗啊。”
南宫越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他沉思片刻,沉声道:“宣阌月宫堂主、禁卫军亲军侍卫统领云陌觐见。”
随着一声声高声唱喏响起,云陌下意识扶了扶腰间,方想起因为要上朝,配剑已经被解下。他深吸一口气。步履从容走进朝堂之中。
行过大礼之后,南宫越问道:“云统领,现阌月宫粮草、军械、马匹几何?”
云陌从容不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奉于双手之上举过头顶道:“启奏陛下,阌月宫所有财物,臣皆已登记造册,请陛下御览。”
朴桐连忙走下丹陛。接过册子奉给南宫越。
南宫越大致翻过之后递给朴桐道:“念!”
朴桐应是。拿眼一扫册子,立刻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看了殿下跪着的云陌一眼,吞了口唾沫道:“阌月宫现有陈粮:一千六百万石。”
“哄”的一声,堂下立刻传来一片嗡嗡之声。
朴桐看了南宫越一眼,下意识停了下来,等到堂下安静之后继续读道:“新粮:一千三百万石。”
惊呼声再起。
“良马:五千匹。”
“刀:五万三千六百五十二把。”
“戟:三万六千四百三十根。”
“轻弩:五万六千七百二十二把。”
“弓:七万九千七百四十四张。”
……
两刻钟后,朴桐的声音渐渐开始颤抖。声音也变得干涩而沙哑,而手中的册子似乎还远远未曾念完。
只念过的那些。配备一支三十万人的军队,即便战事打上一年,依然绰绰有余!
南宫越看着殿下那些神色激动的朝臣,唇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抬手制止朴桐。
朴桐轻舒一口气,将册子恭恭敬敬置于南宫越面前御案上。
南宫越轻轻敲了敲御案上的册子,笑吟吟问道:“诸位爱卿可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傅崇文颤抖着声音问道:“难道,是从玄国得来?”
“正是!”南宫越轻轻一笑道:“乾庆帝觊觎我月国久矣。朕之阌月宫、那只箱子还有灵魅一事,不过是他借以发兵月国、企图谋我疆土、夺我江山的理由罢了。”
乾庆帝先给月国先帝戴了那么一大顶绿帽子;又在南宫越回国之时设下埋伏,预谋杀害南宫越;为保南宫旸登上皇位,谋害先帝、攻打边城,手段使尽,却最终功败垂成。
这一切的一切,一幕幕在众朝臣脑海中闪过: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乾庆帝还一而再、再而三!
看着众朝臣眼中渐渐染上仇恨,南宫越冷冷说道:“我月国百姓,只是希望天下太平,并非懦弱可欺。乾庆帝野心勃勃,试图染指我月国江山,朕,岂能容他如此?月国的百姓,岂能容他如此?!”
南宫越起身在御案前踱了几步,冷笑道:“如今玄国乾庆帝不顾天下百姓意愿,悍然发动战争,欲攻打我月国。朕,便用自玄国取得的兵器和粮草,与乾庆帝,决一死战!”
一时间,所有朝臣的血沸腾了,武将们更是激动的脸色通红,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跨上战马,赶赴战场,与那玄国将士战上一战。
文臣则冷静得多。现在玄军已经逼上家门,退缩已经无剂于事,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不战,岂非有侮他们血性男儿的本色?
南宫越见众人再无异议,便命尤亮为中军统帅、柳承安、祖稷等人为副帅,带精兵十万赴北境对敌。
等众将军接旨入班,南宫越看了看神色有些颓废的楚雄飞,沉声道:“楚雄飞接旨。”
楚雄飞猛得一怔,立刻右跨一大步,将右手握拳放于胸前,行了个军礼道:“臣在!”
“命:楚雄飞、白靖宇为左右前锋,各领五千精锐骑兵,配合大军作战。”
前锋,是战时最前沿的将军,也是最容易战死的将军。楚雄飞原本是左将军,如此以来。可以说是降级任命了。
但楚雄飞却激动得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从楚玉事发,他一直极为消沉。常恨自己不能杀乾庆帝为父亲与妹妹报仇血恨。
陛下,果然还是懂他的!
楚雄飞深吸一口气,深深地弯下腰去,郑重回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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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晚间,南宫越才回到凤仪宫。
南宫晟轩,小名狸儿。一见父皇立刻张开小手,咿咿呀呀地唤着,小身体从乳母怀中探出。一拱一拱示意南宫越抱。
南宫越笑呵呵地换下朝服,双手举起狸儿,高高的抛起、接住。殿内立刻响起狸儿稚嫩的尖叫欢笑声。
小小走过来,无奈笑道:“这狸儿真是被你给惯坏了。今日你回来的晚。他都哭过好几次了呢。”
南宫越心里一软。在狸儿脸上猛地亲了一下道:“真是我的好儿子,一会儿不见就已经开始想父皇了呢。”
他微微斜了小小一眼道:“这一点,比他娘可是强多了。”
小小嗔道:“又在胡说八道。今日为何晚了?很忙吗?”说罢命乳娘接过狸儿,又亲手为南宫越奉上一盏茶放在他手中。
南宫越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道:“玄国递了宣战书。”
“叮”的一声轻响,小小手中的茶盖儿掉落到炕桌上,滴溜溜转个不停。她紧张问道:“那怎么办?真得要打仗了吗?”…
想起兰韫说过的话,小小心里沉甸甸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南宫越放下茶盏,伸手拉过小小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心里早就有数。”
小小苦涩地吞了口唾沫,声音暗哑问道:“越,一定要打吗?”
南宫越眼色一冷,冷冷说道:“乾庆帝觊觎月国已经很久了,此战,已经不可避免。”
南宫旸的事,除了阌月宫几人,并无人知晓。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场战事的真正幕后引导者,其实是南宫越!
他的目光望向前方玉砖,却仿佛透过虚空,望见了玄国京城中那重重宫阙。南宫越唇边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道:“这一天,我已经等太久了!”
小小看着南宫越,那张原本平和淡然的脸上,满是昂扬斗志、意气风发;又因为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浑身上下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充满了直指苍穹、舍我其谁的气势!
小小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南宫越很快发现了小小的不动劲,不解问道:“小小,你怎么了?”
小小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打算,要打多久?月国国力并不强,战事一起,耗资巨大,这对月国百姓来说,也是雪上加霜的啊。”
南宫越呵呵一笑道:“你当我如此鲁莽,果真毫无准备吗?这些年在玄国,我们阌月宫有茶庄、粮庄、丝绸、钱庄,还有兵械、盔甲、铁器,也贩卖马匹和私盐,积累了很大一笔财富。可以说,阌月宫的财富,可与玄国五年的税赋总和差不多。”
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南宫越有钱,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有钱!而且,他从那么小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筹谋策化今日之战了吗?
小小低下头,涩声道:“玄国那么大,虽然乾庆帝人不怎么样,可他对玄国来说,总还是一位有道明君,而玄国又一向强盛。”
南宫越知道小小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仅凭阌月宫的这部分钱财,不足以维持长年的战事。
而月国国力薄弱、虽然经过这两年的休养生息,百姓已经不再那么困难,终究还是不能与玄国相比。
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战与不战,也已经由不得他了。
更何况,他也不想就此罢手!
小小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月国,也被玄国欺压太久。越,你能不能答应我,别打太久。如果玄国低头认输,就停下来,好不好?”
南宫越转头看着小小的脸,突而展颜一笑道:“小小在担心我?”
小小点点头道:“是,我觉得,很不安。越,我只想我们两个人,我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百姓生活本就艰难,战事一久,他们更是越发捉襟见肘、难以为继。这也不是你的初衷,对吗?”
南宫越敛了笑容,长长叹息一声道:“你说得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一旦战事起,就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了。”
小小心下一松,笑眯眯地说道:“这有何难?我可以帮你啊。”
南宫越轻笑出声,浑不在意道:“好,若真得有那么一天,我会请小小出手相助的。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