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尤亮带着大军赶到边境时,所有的军械分发下去。
军需营统领刘虎面红耳赤、期期艾艾地站在了尤亮的中军帐中。
尤亮从战报上抬起头,诧异问道:“何事?”
“大将军!”刘虎两脚一并,握拳抱臂向了个军礼道:“末将是想来问问,陛下之前曾说过,阌月宫千万石粮草供应大军,可直到现在,粮草仍未运到,不知……”
难道是陛下忘了不成?
可这也不可能啊,谁不知道打仗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尤亮呵呵一笑,对帐内各怀心思的将军道:“诸位将军恐怕也是在担心此事吧?”
众人面露尴尬之色,性情向来豪爽的祖稷大声道:“末将确有此疑问,当初大军开拔之前,末将就想问了。”
&b[万^书^吧^][].[sb].[]sp; 尤亮笑道:“难道祖将军竟能忍到现在。”他略一思忖,起身沉声道:“好,今日,本将便将粮草所在的地方指给你们瞧。”
他走出中军帐,爬上一个小土坡,指着北面杜安城的方向道:“杜安城,是玄国最南端望月关的边城。只要我们顺利拿下它,就会获得第一批粮草。”
柳承安不解道:“将军,难道陛下所说的粮草,其实是让我们去玄国人手中去夺吗?”
尤亮笑着摇摇头道:“非也。这么多的粮食,单是马车,也需几千辆不间断运上几个来回,阌月宫从玄国人手中拿到粮食。如果在人家眼皮子低下把粮食运到月国,可能吗?”
众人摇头:当然不可能。
既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办法。藏在玄国境内,只要攻下这座城,那他们就可能得到粮食。
当然,如果攻城失败,自然就没得饭吃。
双方对战半个月后,南宫越拿着月军攻下杜安城的捷报,笑得像只狐狸。
战报中征战多年的尤亮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提到当大军在阌月宫之人的带领下找到那批粮草,还有一批足以补充损毁的兵器的时候,士气在瞬间达到了空前的高涨。
南宫越笑眯眯地点点头。他将粮食藏在几个易守难攻的边城之中,就好象在一只难驯的野兽面前挂了一只香饵,等一个谜底揭开,众军对下一个谜底。就会抱有更大的热情。
玄国、乾庆帝。等着朕送给你的大礼吧。
我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的玄国朝堂之上,却乱成了一锅粥。
战事中,消耗最大的便是粮草。
而此时,户部尚书梁永迅的脸上却满是惊骇之色,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面对乾庆帝阴沉的脸色,他终于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陛下。我玄国现在粮草严重不足。据报,去年的新粮被一冯姓商人高价收购。除了该缴纳的税赋,市井间新粮寥寥无几。”
乾庆帝脸色铁青,狠声问道:“那就调取常平仓的粮食!我玄国国力,比月国强了不知多少倍,就算耗,也能将他们耗死!”
他见梁永迅脸上更见灰败,暴喝一声道:“究竟出了何事,说!”
梁永迅深深叩下头去,颤抖着声音道:“启奏陛下,臣,臣刚刚接到各地奏报。”他从袖出掏出一本奏章,高高举过头顶。
一个小太监将奏章接过,恭恭敬敬放至乾庆帝御案前。
乾庆帝展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将奏章用力摔至梁永迅面前的地上,大声喝道:“混帐!大胆!各地常平仓,是欠收灾难之年,用以应急或充作军粮,怎么会十仓九空?!这就是朕的大臣?这就是我玄国的臣子?”…
兵部尚书严成旭嘴开开阖阖,欲言又止。
乾庆帝冷冷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严爱卿可有何事?”
严成旭连忙跨出班列,揖手道:“陛下,不止是粮草极为欠缺。臣曾察看过各军械库中兵器情况,因为常年无战事,兵器的手柄大部分已经腐断或散落,箭矢、戟、枪、刀或生锈或腐烂,有三成以上的兵器已经不能使用。”
乾庆帝胸口一阵气闷,一股腥咸直逼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用力吸了口气,压下想要杀人的暴怒,缓缓道:“那就召集玄国最好的匠者,朕就不信,打造不出精良的武器。”
乾庆帝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无力。他一直以为自己执政还算勤勉,百姓富足、国力强盛,对待已经衰败至斯的月国,必定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在自己挑起战端之后,玄国竟然会这么快就陷入被动困顿的境地!
临渴掘井,悔之晚矣。
严成旭低下头,嗫嚅道:“这……”
乾庆帝无力道:“还有何事?”
严成旭揖首道:“陛下,玄国最为精良的兵械制作坊,当属阌月宫,可前段时间,这些制作坊在一夜易了主,再提供的兵械根本不堪大用。”
阌月宫?!乾庆帝目瞪口呆地望着严成旭,失魂落魄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严成旭只好再次说道:“自七年前,一夜掘起的阌月宫很快成为玄国第一大兵械制作商,我朝大部分兵械皆出自他们之手。”
严成旭一提,乾庆帝立刻想起,当年二皇子谋反案,阌月宫可是出过大力气的,一批足以装备几万兵马的兵械,就是他们提供。
乾庆帝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鸣,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殿下众臣议论纷纷,嗡嗡的声音直钻脑门,让他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他努力抬起手,想要制止他们的议论,却发现自己手臂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来。
群臣一开一阖的嘴巴在乾庆帝眼中无限放大。声如洪钟般震耳欲聋,他终于忍不住仰面吐出一口鲜血,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朝堂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卫无忧最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冲上丹陛,扶起乾庆帝大声喝道:“来人,传御医!”
众朝臣顿时乱成了一团。
乾庆帝终于病倒了。
未满不惑的乾庆帝,看起来像是半百的老人一般。
卫无忧入宫探望皇兄,看着躺在龙榻上虚弱无比的皇兄,不过短短几日,他的头发竟然白了近半。脸色憔悴无比,两颊也深深地陷了下去。
卫无忧暗自叹息一声道:“皇兄不必过于忧心,战事非一日之功。南宫越虽狡诈,可月国却经不住天长日久的战事消耗。”
乾庆帝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长子也大不了几岁的幼弟,意有所指道:“朕自己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无忧。如今玄月战事起。恐怕三年五载不能结束。鸣儿(大皇子)性子温吞,待人宽厚仁爱,对事优柔寡断,只可为守成之君。
斌儿(二皇子)年纪尚轻,性情鲁莽易冲动,心胸亦不及其兄。为将可守护一方百姓安宁,为君却略显气量不足。”
其他皇子均年幼,最小的皇子尚在襁褓之中。
卫无忧微微点头。笑着安慰道:“皇兄如今正值壮年,再好好教导几位皇子些年。几位皇子皆人中龙凤,那时皇兄恐怕就该为立谁为太子而难以取舍了。”…
乾庆帝目光闪烁,长叹一声,未再就此话题继续下去。
卫无忧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皇兄如此说的目的,也注意到皇兄死死盯着自己的、探究的目光。
如果他方才稍有犹疑之色,恐怕等皇兄龙体康健、玄月战事结束之后,自己也就失了圣心。
卫无忧稍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开。
他此次进宫,原本是想跟皇兄禀报最近玄国发生的事,但看到皇兄忧心忡忡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两个月后,一道急报便呈到了卫无忧案前。
自乾庆帝病后,便将朝政交给了大皇子卫天鸣,由卫无忧辅佐其右。
卫天鸣一看奏报,顿时吓白了一张脸,战战兢兢将奏报递到卫无忧面前道:“王叔,您看。”
卫无忧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无力地叹息一声,这样的性情,委实难以为帝。
他接过大皇子手中的奏报,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下意识就要往乾庆帝宫中方向而去。
卫无忧走了几步才回过神,踯躅着走了几个来回,终又回到原位上坐了下来。
他再次将手中奏报细细看了一遍。
这是一篇来自玄国东南主要产粮区的奏报:一个月前,玄月战事起不久,东南方向竟然下起了红雨!
红雨一下便是十几天,而且酸臭无比,不止被淋过的庄稼全数烂到了地里,就连人,也开始大片大片的生病,渐渐的,竟如瘟疫般漫延开来。
奏报发出之日,已经有数百人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
死去的人又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尸体腐毒污染了水源,继而令更多的人或牲畜染上了疾病。
大片的难民开始逃离自己的家园,涌向其他城池,继而将病源更快地传播到了更多的地方。
与疾病同时传播开来的,是漫天的谣言:
谣言称乾庆帝当年曾因觊觎灵魅,被灵魅诅咒,王运猝消,累及百姓,已有亡国之相。
所有受灾的百姓,已经将乾庆帝骂得一文不值。
很多地方官员担心瘟疫会随着人员流动引发更大规模的瘟疫,派府兵设了关卡,拦截流民涌入其它城池。
因为战事,粮草被最大限度的征调,常平仓也被清空。朝廷没有救济,地方没有余粮,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灾民被彻底激怒了!
暴动每天都在发生,附近彪悍的山民组织了一小股流民开始劫掠、杀人,连带着郊外边城一些家境尚可的百姓也遭了灭顶之灾。
卫无忧心情复杂地看着奏报,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唯余后悔。
悔不当初!
红雨或许是天意,但谣言、暴动、瘟疫,却可以是人为。
他终还是低估了南宫越的本事。
长此以往,只怕不需要月国攻打,玄国自己就会走向亡国之路了。
更何况,士气高涨的月军,一路势如破竹,一连攻破了七座城池。
玄国,因为乾庆帝和自己的错误决策,真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