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传 第十七章 羽族

    第二天‘苏莫’醒来，洗了把脸，怀里揣着三张状纸，和母亲说了一声突然想起县里有事，晚上再回来，就直奔县衙了。

    路上，已经有人开始收割黄豆，那些人眼里倒影着刚刚升起的朝阳，显得神采奕奕，他们彼此呼和，字里行间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可是，‘苏莫’没有任何感触，他心里满是犹豫和害怕，他知道自己也许会在县衙门前蹲上一整天，也没有勇气进去，如果迎见别人异样的眼光，他也许会装做若无其事，可是有谁会若无其事的蹲在县衙门前，被两头狮子威严的注视着呢？

    真正的苏莫沉默了，他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也许把自己放在这个环境中，也会变得瑟瑟发抖，或者更加不堪。

    ‘苏莫’继续向前走，他在心里无数次想象站在高高衙门前的场景，抬起手臂拿起鼓槌击打那牛皮大鼓的场景，也许那鼓声还没有惊动衙门里的皂吏，自己先被吓得半死！

    ‘苏莫’不停在心里暗骂自己懦弱，埋怨自己不像哥哥那样不惧困难。虽然畏惧，他却一刻也不曾放缓脚步。

    太阳渐渐升到天空，毫不吝啬的把热量倾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苏莫’感觉有些口渴，却想起忘记了携带水袋，他希望能在路上碰见个卖梨的妇人、如果是那个小姑娘就更好了。

    姑娘真的出现了，是自己经常见到的那个卖梨姑娘，那姑娘大概十五六岁，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好看的发式，‘苏莫’很喜欢她的头发，看着就像一只勤劳的小燕子。

    ‘苏莫’走近了，看着那黄澄澄的大梨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姑娘见了，热情说道：“苏大哥！你去县城啊？”

    ‘苏莫’看着她眉眼中的笑意，她多么可爱多么快乐啊，他感觉自己无法抬头看她，他感觉她那澄净大眼睛发出的亮光能照进自己的内心深处，将自己所有的懦弱和胆怯暴露的一清二楚！

    ‘苏莫’应了一声，说自己要买两个梨，那姑娘开心无比，露出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就如上好的玉石！

    ‘苏莫’按以前的价格付了铜钱，重新向县城方向走去，姑娘在身后大声喊道：“苏大哥！慢走！”

    ‘苏莫’很喜欢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永远都那么清脆悦耳，永远都充满快乐和满足。

    总之，他很喜欢她，喜欢她勤劳，喜欢她快乐，喜欢她热情，更喜欢她对生活的态度，‘苏莫’最初喜欢她，喜欢的是她的梨，她卖的梨很便宜，没有人会有和她讲价钱的想法，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无耻，就像强盗一样无耻。

    ‘苏莫’一直都羡慕她，但今天，‘苏莫’似乎羡慕所有的人！羡慕他们不用跑到那如阎罗殿般的衙门！羡慕他们不用屈膝跪在两排水火棍之间，高呼那个臃肿的胖子为青天大老爷。

    苏莫也很喜欢那个姑娘，他同样很喜欢她灿烂的笑容，他感觉那种笑容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他很想回头看她一眼，可是他不能，因为这具身体，他无法支配。

    他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正常？这个行走在去县衙路上的‘苏莫’，能感知到自己吗？

    ‘苏莫’感觉不到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即使静下心来仔细感受也感觉不到。

    ‘苏莫’离县城越来越近，路上行人渐渐增多，他伸手摸了摸三张状纸，向着县城东面而去，东面是县衙所在的方向。

    ‘苏莫’不知是走快还是走慢，走慢是为自己，走快是为家人，他是个爱家的人，所以他走的很快。即使走慢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是要去的，他心里想到。

    转过一条小路，看见县衙门前那对高高在上双目怒睁的狮子，‘苏莫’真得有些不敢，也有些不甘，我‘苏莫’也是大好男儿，即使你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我凭什么要向你下跪！

    ‘苏莫’突然怒了起来，他竟有种站在门前将那身居高位的愚蠢贪官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但冲动毕竟是冲动，‘苏莫’终于下定决心，去敲击那口大鼓。

    ‘苏莫’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懦弱，虽然有些恐惧，但能克服恐惧就是勇敢。大鼓响了起来，响了好久才有门房出来。

    “小子！干什么呢？这不是你玩的地方！赶紧走，赶紧走！”那个门房手里端了一个粗瓷碗，嘴里满是米饭，一说话喷了一地。

    “我要喊冤！”‘苏莫’声音有些颤抖。

    “六月已经过了，老天都没下雪，你个兔崽子能有什么冤屈？”门房凶神恶煞的说道。

    “这……”‘苏莫’失语，心里怒道：“这是什么逻辑？六月不下雪就没有冤屈了？”

    “小民实在有冤屈！”‘苏莫’还是说话了。

    “你回去吧，过了正午再来！县太爷现在可没功夫搭理你！”门房说罢竟然关了大门，进了屋里。

    ‘苏莫’站在门外，满脸愕然，任凭太阳晒了很久，才躲进树荫下。

    天很热，热得‘苏莫’满腹焦躁！

    苏莫感觉不到热，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对人族的信心，堂堂县衙，竟然在白天紧闭大门，毫不体恤民情，毫不关心民意。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他们就这样高高在上，漠然冷视着他们的衣食父母，看着百姓跪在地上，高呼他们为青天大老爷，却不做出任何关心百姓的事！

    苏莫很气愤，此时，他竟然希望‘苏莫’是懦弱的，这样就可以避免向那贪官污吏下跪！

    ‘苏莫’也很气愤，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不可能改变，为什么还要去等，难道这就是一个蝼蚁般的百姓对那狗官该有的期待吗？期待着他们大发慈悲，期待着他们有一天会喜欢被万民称颂的感觉？

    可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有那种在他们看来可笑的嗜好，他们只喜欢怀抱娇妻美妾的感觉，他们只喜欢闪闪发亮的黄金，即使刺瞎他们贪婪的双眼，也喜欢！

    他们只喜欢下属的恭维和浮夸的赞美，他们只喜欢拍上品官员的马屁。可他们就是不喜欢百姓爱戴的眼神，即使这种眼神成千上万！

    ‘苏莫’走了。

    苏莫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苏莫’开始与他心意相通了，他们对这些所谓的父母官的失望，很深的失望，是他们此时共同的感受。

    ‘苏莫’开始向往那无所不能的修士了，他真的很向往，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武学师父说过：那些修士不是传说，只是我们这个地方太偏僻，没有修士愿意来这里。

    ‘苏莫’有种离开这个地方的冲动，可是他在乎母亲，在乎哥哥，在乎姐姐，还在乎师父，师父就像父亲一样关心自己。对，我还要救哥哥！怎么救？劫法场？就劫法场！

    ‘苏莫’打定主意，到秋收以后就来劫法场！他渐渐走进县城的繁华地带，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奔走呼号，口里大声叫喊着什么，每个人都神情紧张，脚下慌乱！

    ‘苏莫’怔住，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位硬朗的老人迎面跑来，惊道：“苏莫！你怎么在这？还不跑？”

    “师父！怎么了？”他问道。

    “那羽族打来了！快和为师离开！”老人急道。

    “羽族？竟然是羽族，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

    “莫儿，你怎么了？”老人心里大惊，暗道不会是吓坏了吧。

    “父亲！大哥！我给你们报仇了！”他悲愤大叫，逆着人群奔去，状若癫狂。

    “坏了！这孩子牛脾气上来了！”老人急得大叫：“那羽族可是会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