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是一个世界最重要、最基础的两个要素,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世界运行的秩序。任何事物在这个世界中,都要受到这两大法则的约束,无可避免。
所以当白子墨在他的【领域】中施展出这两种本源法则的时候,当他可以随意地画地为牢的时候,他就成为了这个【领域】中无可置疑的王。
任何人想在白子墨的领域中挑战他,就必须首先征服这两种法则。
显然,陌旬和孙仲则没有这种能力。孙仲则发挥出了他此生最巅峰的实力,也只是稍微禁锢了白子墨所处的空间变化而已。他希望能够为陌旬的黄泉十八击争取到一点时间。
哪怕只是十分之一刹那的时间,也足够让陌旬击杀白子墨。
但是无论是孙仲则还是陌旬都没有想到,白子墨竟然连这一点时间也不给他们。
时间这个最亘古不变的尺度,在白子墨的领域里,被他握在了手中,被他以意志拉长了。
所以穷究速度极致的黄泉十八击,在白子墨的领域里,慢成了山道上佝着背的老翁手中的拐杖。
所以当白子墨的手指点在孙仲则和陌旬的胸口时,他们连闪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或者说他们做着闪避的动作,但是被无情的时间无情地变成了慢动作。
嘭——两个身影倒飞而出,在山间的泥地上梨出两道长长的裂痕。
“白子墨,你……你这个疯子!”孙仲则倒卧在地,一边咳着血,一边咆哮道。
时间和空间两种本源法则,哪怕掌握一种都足以傲立群侪。
白子墨竟然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掌握这两种法则,而且挥洒自如,这在孙仲则看来,完全不可置信,不可理喻,所以他说白子墨是疯子。
白子墨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最主要的对手,没有说话,神情有些黯然。
以一敌四,秒杀全场,换做任何人此时都应该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才是,但白子墨的身影,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落寞起来。
陌旬将白子墨的神色看在眼里,说道:“白掌门,没想到你短短一年多时间竟然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白子墨苦笑一声道:“和魔族大战了数十场,看着师兄师妹还有那些年轻的师侄们一个个死在魔族之手,白某不敢有一分一秒的懈怠。”
陌旬闻言,轻叹一声:“白掌门经历了生死大恐怖的考验,因此得以突破。可笑我们几个老家伙偏安一隅,以为避过魔族大难,却不知因此也失了血性,恐再无逆天改命的勇气。”
陌旬语气越发苦涩:“白掌门,动手吧,做个了结!”
白子墨看了看天空中飞过的一头雏鹰,道:“几位都是威震西秦的巅峰人物,这一方天地少不得几位。而且,杀你们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反而只会让西阕宗与各大宗门陷入无止尽的仇恨和纷争之中。”
白子墨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几位似乎忘了,西秦十七州现在还在魔族手中。虽然双方定约五百年互不侵犯,但五百年后呢?到时谁来阻止魔族的铁蹄?难道还要寄望于天字号宗门的援手吗?”
陌旬闻言一怔,孙仲则则是握着手中金扇沉默不语。
“言尽于此,几位掌门当有决断。白某就此告辞!”白子墨对众人抱拳,接着身影一模糊,竟是破开空间,飘然而去。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物,才当得起这一方天地的领袖吧。”陌旬仰躺在泥地上,望着天空怔怔自语。
…………
这场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之后数百年西秦国局势的最强五人之战,除了在场的五人之外,世上几乎无人知晓。
人们只知道,在此后极短一段时间里,西秦国各大宗门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得到了很大缓解。
之后,宝月斋斋主正式削发为尼,毅然遁入空门。
凌云阁阁主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据传竟然是得了失心疯,被软禁在了自家后山禁地中。
元阳派掌门陌旬封剑归隐,令人大感意外的是,他不但把湮空鼎送给了西阕宗,甚至郑重其事地将自创的【疾风剑诀】抄录一份送到了西阕宗藏经阁。
最令人唏嘘的莫过于白岳宗宗主。孙仲则于一年后强闯元婴境界,终究因为道心不稳,走火入魔而死,一度呈烈火烹油之势的白岳宗更是从此逐渐凋零。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说起来,几乎无人知晓此战,并不意味着真正无人知晓。
就在次日,远在云京城摘星楼中的扈隐娘就知道了此战的大概。
她手握一块不知用什么金属炼制的罗盘,眼眸中彩光闪烁,仿佛有星辰生灭不息。
下一刻,她用广袖将罗盘盖上,眼眸中的星光也随之湮灭。
“同时掌握时、空两大本源法则,刚刚凝结领域,尚在渡劫的虚弱期就速胜四位金丹后期,这种战力出自这等贫瘠之地,也算卓然不凡了。可惜他怕殃及池鱼,躲在丹霞小洞天里渡雷劫,倒是没办法看到他引发了何种雷罚天象,恐怕五雷之中能降下三雷吧!”扈隐娘眉间微蹙,似乎想起什么不快之事,“没想到此子竟然是大器晚成。当年二十八岁入金丹,只不过晚了三年,若是我宗破格接纳,悉心培养,如今恐怕都已经接近元神境了。可惜,可惜……”
…………
孟川并不知道自己带走玄龙剑间接引发了那场惊心动魄的五人大战。他也不知道,在西秦国被公认为天赋奇才、强识早慧的白子墨,在扈隐娘眼中竟然是“大器晚成”。
此时他化作流光,御剑飞行于那惊天一剑形成的大峡谷中。
正值晌午,烈日当空,虽然已是深秋,阳光的温度却丝毫不减。
但当那些炙热的光线进入峡谷之后,却仿佛透过了无数层碎冰的折射,不仅变得支离破碎,而且也变得毫无热度可言。
孟川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因为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让他浑身汗毛竖起。
“这…竟然是剑意!”孟川意识到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峡谷深处郁积的寒气,而是空气中残留的锋利的剑意。这些剑意直抵心神,比寒气给人的感官更加强烈。
“这一剑应该已经过去了数千年,直到现在,残留的剑意还如此清晰。那么当年,那一剑之威该有多么恐怖?”孟川忍不住感慨道。
斗转星移,天地已改,只有当初那一剑在神凰秘境中留下的伤痕,未曾淡去。
孟川一面抵御着剑意的侵袭,一面缓缓于峡谷中飞行。然而越往峡谷深处前进,就越觉得空气中蕴含的剑意越发凝练真实。到最后,那些剑意竟然化作了空中飞舞的利刃,从四面八方斩落下来。
“剑意越来越强,也就意味着,那一剑落下的地方越来越近了!”孟川没有因为那些飞舞的剑意而感到恐惧,反而暗暗希冀和兴奋起来。
他有一种直觉——那惊天一剑斩落的地方,就埋藏着神凰秘境五千年最大的秘密。
然而要到达目的地,就要从这片剑意凝结的刀海中闯过去,孟川想到此处,便觉得头皮发麻。
他的剑意虽然已经小成,可若要凝结成实质,也只有飘絮飞雪般的一丝一线。而他眼前那些狂乱飞舞的剑意,竟然像一柄柄利刃那般纯粹厚实。
可以想象,那些飞刃之中,蕴含着怎样狂野凌厉的剑威。
“只能用我的剑意硬碰硬了!”孟川现在最强悍的攻击手段,当属领悟了法则的剑道。所以他决定以剑意破剑意。
他食指中指并拢成剑诀,朝眼前一柄剑意凝结的飞刃发出一道蕴含了法则的剑意。
两道剑意相交,噗一声彼此消融尽殁。孟川顿时感到一种死亡的寂灭之意席卷而来。
这种死亡的味道如此真实,以至于孟川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感受到了死亡之后那种永恒的空洞和虚无。
然后他猛地醒过来,像是经历了一场轮回之后又复生一般。
孟川发现自己背上已经全部汗湿,捏成剑诀的手指开始难以抑止地颤抖起来。
没有人不怕死,而刚才那道剑意,就是让人直面死亡。那种人死灯灭,五感尽失的无力与苍白,直冲孟川识海,让他好一会儿都缓不过劲来。他本能地往后一退,离那些飞舞的剑意远了一些。
嘘——孟川长舒一口气。惊魂稍定,翻滚的识海终于平静下来,意识也恢复一片清明。而此时孟川忽然发现,这道剑意似曾相识。
他擦掉额头冷汗,极力压抑对于死亡的恐惧,开始回味起那道剑意的感觉,然后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剑意,是死生无常三剑之中的【死剑】!”